“回到課堂”，聽到這一說法之後，不僅僅是姜如許松了口氣，班上大部分同學一直緊繃的神經都得到放松。至少現在，他們教室裏坐著的是個活人，而不是什麽其他的東西。關系稍微親近一些的同學都互相交換眼神，在她身上打量起來。

英語老師還不至於在這個地方給大家錯誤的暗示。

剛回到教室的姜如許很快也就適應了目前的狀態。教室裏學生明顯已經劃分好團體，有一些位置已經空置了，上面濺滿放射狀的鮮血。那些死去的學生中，女孩的雙手都被切了下來，男孩的喉嚨被切開。

都是劃在動脈上的傷口，他們的出血量也相當可觀。至少在這個教室裏已經積了一層厚厚的血，因為靜止的時間較長，血液的上方已經開始浮現出黃色的澄清液體。

每個人的鞋子都踩在同伴的鮮血上。

出乎意料的是，當真正回到校園的時候，姜如許竟然開始懷念起畫布世界。至少在那裏她是自由的，盡管當時的一切都是荒謬且不可考據的。但是森林也好，小鎮也好，月色，雕像，飛蛾，雌鹿，一切都是鮮活的。

當然，還有工具人伊萬。即使對方現在變成無數一模一樣的黑色剪影，正瞪著鮮紅色的眼睛看向這裏。至少在畫布世界裏，他是唯一可以信任的，不是嗎？

同樣步步為營的世界，如果真有一個願意圍著自己轉的工具人，一個徹頭徹尾的【利他主義者】，那麽總歸是會多一分安全感的。至少不用時刻警惕對方接近自己究竟是為了達成什麽樣的目的，而且在完成目的時候自己下場將會是如何。

對了，還有媽媽。

姜如許又回想起雲中的那個女人，不論畫布世界中所見的是不是本人，下課之後，她總是要給媽媽打一通電話的。

【你還好嗎？很快就到我們的第二輪接龍了。】徐凱遮遮掩掩地遞過來一張紙條，既然姜如許能夠活著回來，他自然是不願意放棄之前經營好的關系。在之前的一輪接龍中，他已經嘗試過對翟昌民下手，可惜被對方規避掉了，反而連累了身後的一個倒黴鬼。

既然翟昌民已經得罪了，那麽只能在這裏解決掉他，決不能給他反應過來動手的機會。對方身上還有【班長】的職權，倘若他出去之後要動什麽手腳的話，恐怕自己將難以招架。能夠像在這裏光明正大的合理“消耗”掉對方的機會，可不多了。

被翟昌民所警惕敵視的姜如許，將會是他最好的盟友。

姜如許自然也感受到自從自己回來之後，翟昌民的視線就一直沒有從自己的身上挪開過。他要對我動手了，姜如許心想，這似乎並不難理解，倘若一個人差點害死另一個人，被害人卻並沒有死亡，反而毫發無損地回來了，加害者一定會心虛。

這份心虛最後在學校這樣扭曲的環境中被異化，它的歸宿就是劇烈的殺意。只要殺掉對方，那就不會有被報覆的可能性了。因此，這場英語課也是對方動手的絕佳機會。

這這樣的思考下，姜如許自然地接受徐凱的好意，在雙方心照不宣之下都選擇在英語課動手。這堂課是一個絕佳是機會，因為在翟昌民的殺意之下，他還有一個更為致命的弱點——發言順序。

已知，目前的發現順序為：徐凱、姜如許、翟昌民。

只要兩人操作得當，就可以誘導最後一人說出最為致命的那一句話。【環境】要素已經齊全，目前需要準備的就是【工具】。而他們手上還有什麽能夠殺人的線索呢？

自畫布世界脫出之後，月亮同樣跟隨著姜如許回到了現實課堂。此刻的它顯得有些暴躁，半邊被燒傷的臉緊緊貼在玻璃窗上，靠近窗邊的人可以細致地觀察到它臉上肉粉色的瘤。另外半張完好的明黃色的臉顯得有些陰郁，散發的光也逐漸暗淡起來。

這使得它看上去就像是一個發黴的橘子糖，這又讓她想起，牧師所居住的那個小鎮上被家暴的小女孩，她也很喜歡橘子糖。當時，那個小姑娘還把她當成她的一個兔子朋友。

如今，她的口袋裏還收著在小女孩家附近撿到的橘子糖紙。

……兔子朋友？

補考的時候，似乎最後殺死顧之的也是一個兔頭的怪物，當時那個兔子好像是學校的怪談，叫做什麽來著？

【乖兔子】

之前在補考中，他們就已經有所猜測，補考時候的時間線應該早在他們現在的時間線之前，那麽，那時候的怪談如今應該還是能夠被使用的。

當時似乎是一個小偷偷盜東西，最後被人安排在兔子怪物的頭上，最後小偷被兔子殺了。至於顧之的情況，當時應該是顧之分屍的時候恰巧拿刀的背影被人看見，又被造謠安排在兔子身上，所以最後兔子出現殺死顧之。

不對，總有什麽不對勁。當時，倘若學生們早就發現可以利用兔子殺人，為什麽最後【永不背鍋的乖兔子】不僅沒有成為流行的殺人方法，反而就此沈寂下去了呢？

……

“嘴巴也是。”當時，徐凱猜測過。能夠使一個捷徑完全被拋棄的原因，那就是走捷徑所付出的代價，遠比想象之中的多。在怪談形成之中，使兔子“背鍋”的有兩夥人，一夥是真正做下此事的人，而另外一夥，就是造謠是兔子做下此事的人。

從這樣的邏輯來看，【永不背鍋的乖兔子】真正會報覆的會有兩種人！

如果，他們把這一猜測用在翟昌民身上呢？他們不能直接把兔子安排在翟昌民身上，這樣自己也會惹來兔子的報覆。當然，也不需要翟昌民真正做下什麽錯事，只要他是那個“造謠”兔子做了什麽的人的時候就可以。

姜如許把這一猜想傳達給徐凱，很顯然，徐凱也考慮過這些，兩人一拍即合。

坐在兩人旁邊的翟昌民自然不會毫無察覺，他當然也知道這兩人明顯將要對自己出手。只要撐到下課……他握緊拳頭，課堂上由於發言順序的局限，他面對的完全是劣勢，甚至是只能被動防守的狀態。然而，一旦到了課下，攻守一轉，一切皆有可能。

【我被帶到月球之上，茫茫的月球只剩下七零八落的屍體，還有一些匍匐在屍體之上不斷啃咬的白色小動物。我突然想起，在一些傳說中，月球之上居住著兔子。】

徐凱拼出長長的一段話，話音剛落，姜如許趕緊接上：

【我的手上拿著長長的刀，這一切是我做的嗎？月亮嘲笑著我，月球之上只有我一人，那麽真正的兇手只有——】

翟昌民全身都繃緊了，他不知道對方究竟想誘導他說出什麽，肯定是兇手，兇手的選項存在問題，這樣的提問早就將他的話放進一個規定好的方框裏。

他們在誘導他說出兇手是我自己！

【月球】、【七零八落的屍體】【刀】【只有我一人】【白色的小動物】

【兔子】！

對，不能說我自己的話，還有一個選項，月球上還有活物！

【兔子，兔子用尖利的獠牙將這些人啃得七零八落。我剛來到月球，兇手一定不是我。】

翟昌民等了半晌，全身的血液都匯聚到頭頂，這使他有些站立不穩。所幸，教室裏沒有任何反應。

成功了，他松了口氣，坐回座位。

姜如許與徐凱對視一眼，看樣子他們的打算似乎是失敗了，兔子並沒有來。難道，補考所在的世界真的只是一個延伸出來的小世界，與現實並沒有關聯？只是，錯過這樣的機會，想要殺翟昌民就變得十分困難了。

故事又接了幾句，下課鈴打響了。窗外的畫布好像瞬間被抹布粗暴地抹去了一樣，連帶著月亮那張令人作嘔的臉，消失在窗外。

教室的門打開，同學蜂擁而出，不願意在這個悶熱血腥的房間裏多待一秒。突然，門口的人潮停住了，所有擠在那裏的同學就像是按下什麽開關一樣，又乖巧地坐回原位。

一個都沒有少。

兔子紅色的眼珠滿意地瞇起來了。

【找到你了】

兔子展現出不屬於它這個物種的一口尖牙。

撕碎！

撕碎！

七零八落！

這就是翟昌民的DEAD END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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